院落门前的石头
(相关资料图)
李哲
鲁西北平原一带的农村通常坐落在河流两岸，或被小沟渠环绕。村落的规模大小不一，户数多寡不定，而每家每户最为默契的是院门两侧前总会摆放着一块石头墩子。
古代时，大户人家常在门前蹲放两头石狮子，或其他辟邪物。建国后，这种建筑风格就很少见了，然后就有了门前摆放石头的建筑习惯。此类石头大多是盖房子的地基石，一般都是在盖屋时特意留出几块。若谁家门前没有，家里人就会四处寻摸，有的来自荒弃的石桥下，有的专门向盖新屋的主家讨要一块，但极少专门去石料市场购买一块，这是老百姓极其节俭的生活习惯使然。
村子一般会有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入口，也就有了东坡、西坡、南坡、北坡（“苏东坡”或由此而来）。老百姓日出而作，当踩着太阳下山的步伐，荷锄而归，无论路过谁家的门前，若疲劳地抬不动脚时，就会很自然地稍坐片刻歇歇脚，一支烟的时间，或弹弹灰的时间。有时，也会吆喝主人几声，“家里有人么”，借着歇脚的功夫聊会儿天，或向主人寻求点帮助，端碗水喝，借支烟抽等。这块石头的魔力仿佛奇大无比，能够让人快速褪去疲惫，也抵消疲倦。
主人家的门前石是一种善良，一种举手之劳、与人为善的善良。它虽是自己的财产，但又绝不吝啬它的使用权，随时随刻，谁都可以歇脚，只要别去糟蹋即可。如此这般，农民骨子里的善良也是体现在生活处处。
院落门前石头最大的妙趣是以此为基础构建成一个小覆盖范围的社交圈。村民们常年会聚集在十字路口处的几户人家前闲坐聊天。一年中能聚集聊天的季节并不多，一个夏天，一个冬天。夏天的夜晚，一人一个蒲扇，主家儿坐在自家的石头上，其他人自搬马扎，环绕而坐，从黄昏聊到夜深，时间如静止的溪流缓慢流逝，更像是整个夏天从没有过白天，全是夜晚。
农村最热闹的节日春节就在冬天，太阳升起，温度回升，人们慢悠悠地从家里走到街上，依旧是路口，依旧是常聚的那群人，不同的是石头的温度冰凉刺骨，但没命欢玩的小孩子常因累得精疲力尽而在此休息，此外也没什么人坐了。门前一块石头，聚的是一群人。
院落门前的石头也是母亲或奶奶照看孩子的地方，或摘洗青菜，或做手头零活。我的童年常常围绕着这块石头。奶奶坐在门前石头上摘洗青菜，东邻家也坐在她家门前摘洗青菜，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边聊边做，一两刻钟便能完成，后起身各回各家引火做饭。
午后时光，母亲也常在此织毛衣、剥玉米等。三四岁的我从不敢远去，只能在这两个石头中间跑来跑去，那时感觉其间距离好远。每天都有干不完的事情，刨土，挖坑，打滚，自己常常累趴在地上，气喘吁吁。原来，妈妈和奶奶坐在这块石头上照顾了我整个童年。
我来城里上学后，每个月都会回家一趟。每次骑车子转过路口后，我都能看到爷爷盘着二郎腿，安静坐在门前的石头上，一动不动。我习以为常地问，“怎么不去屋里”，“怎么没出去转转”。爷爷总是笑得合不拢嘴，反而听不清嘴里含糊着什么。逐渐我长大了，也明白了，他是在等我回家。
一块石头品味出了农村的一段往事，而它仍有数之不尽的故事，其魅力悠长而深远，像极了一壶老酒，历经岁月沉淀，历久弥香。
作者简介：李哲，九五后，山东滨州人，硕士，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博兴二中教师。《哲论》微信公众号创作者。作品散见于《世界文化》《章回小说》《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学报》《烟台日报》《滨州日报》《今日博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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